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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7-07 10:11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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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1.**我叫李涵,江湖人称「铁拳」。我的拳头,就是我的剑。三十年来,我击败了所有前来挑战的成名高手,无一败绩。我在武林中的地位,如同山巅之上的孤松,受人敬仰,却也无比孤独。然而,一种无法言喻的疏离感始终萦绕着我,仿佛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,一个披着「李涵」外壳的幽魂。这感觉与生俱来,让我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。我遍访名山大川,既是寻找对手,也是在寻找一个答案:我究竟属于哪里?为了避开尘世的纷扰,我与妻子徐小玲隐居在断云崖。她曾是「百乐坊」里最出名的舞姬,一曲「霓裳羽衣」能让满座王侯掷尽千金。一年前,我为她赎身,我们在崖边建了一座小院,从此不问江湖事。生活所需,皆来自我的拳头。挑战者络绎不绝,他们带着万贯家财作为赌注,企图踩着我的名望上位。我赢,**归我;我输,性命归他。我至今还活着,意味着我从未输过。院角埋着一箱箱的金银,足以让我们衣食无忧。可我的内心,那份不属于此地的恐慌却与日俱增,像一个找不到归途的游子。直到一个名叫亓梅的女人横空出世,我的心湖才泛起了一丝涟漪。她以暗器闻名,但这并不稀奇。真正让我感到心悸的,是她所用的凶器。那是一个通体漆黑、巴掌大小的金属疙瘩。每次催动,只听一声沉闷的「咔」响,便会射出一枚无影无形的钢针,快到连人的眼睛都无法捕捉。江湖上无人见过此等奇门兵器,亓梅称其为「铳」。在我模糊的记忆深处,「铳」这个字眼似乎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。可当我听到这个字时,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涌上心头。我预感到,只要能亲眼见到这件武器,或许就能解开我多年的困惑。我决定动身去找她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我还没启程,她反倒自己找上了门。没有挑战书,没有过多的言语,她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院门外,仿佛已经等候多时。「我知道你会对我感兴趣。」她的声音很冷,像冬日里的冰。小玲为我奉上茶,她秀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。过往的任何一场决斗,她都对我充满信心,唯独这一次,这个神秘女人的出现,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第二天,旭日东升,崖边的竹林里却弥漫着化不开的杀气。亓梅来了。我空着手走进竹林,她一袭紫衣,站在晨光中,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她的容貌,竟丝毫不逊于我的小玲,但那份美丽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。我突然觉得,她和我一样,也不属于这个世界。「我知道你想看我的『铳』,」她率先开口,似乎能洞穿我的心思,「所以我亲自送来了。」「请赐教。」我摆开了架势,全身的功力都提聚到了双拳之上。她却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怜悯:「现在还不能让你看。我一旦出手,你就离死不远了。这东西,本该是你最熟悉之物,如今你却忘得一干二净,真是可悲。也罢,既然你这么留恋这场戏剧,我就让你把这场戏演完。」她的话让我如坠冰窟。熟悉之物?戏剧?她到底在说什么?「你到底是谁?」我沉声问道。她的笑容瞬间收敛,眼神变得锐利如刀:「你在这场梦里陷得太深,已经分不清真假了。让我送你一程,帮你醒醒脑吧!」话音未落,她手中已经多出了那个黑色的「铳」。它的构造精密而诡异,完全不似这个时代的产物。那种熟悉的悸动再次袭来,但我的脑中依旧是一片混沌。她将「铳」口对准我,一股致命的威胁感瞬间锁定了我的心脉。就在我准备全力以赴的瞬间,小玲却从院内冲了出来,焦急地喊道:「夫君,小心她的妖法!」我朝她挥了挥手:「快回去,这里危险!」就是这句话,彻底点燃了亓梅的怒火。她的脸色变得铁青,眼中迸射出嫉妒与愤怒交织的火焰:「李涵!你对一个虚假的影子都如此上心,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!我算什么?好,我就先抹掉这个碍眼的幻象!」亓梅的动作快到极致。只听「咔」的一声闷响,我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,小玲的胸口就炸开一朵血花。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,生机断绝。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惊愕,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。这是我与她的决斗,她却对我的妻子下此毒手!这种卑劣的行径彻底摧毁了我的理智。「啊!」我怒吼着,将全身功力汇于右拳,一记「开山」猛地轰出。拳风所至,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,连地上的碎石都被卷起、震碎。我自信,这一拳足以将百丈外的山岩击穿。然而,亓梅只是冷漠地抬手。「咔!咔!」又是两声闷响。第一枚钢针,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,精准地击中了我拳劲的核心,那股无坚不摧的力量瞬间土崩瓦解。第二枚钢针,则毫无阻碍地射入了我的胸膛。我输了。在她杀死小玲的那一刻,我就已经输了。因为我从未见过,也无法理解这种快到违背常理的霸道攻击。我感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,只能勉强维持着最后的意识,喃喃道:「好快……这是什么武功……」亓梅缓步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冷笑道:「当然快。这是未来世界的动能武器,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血肉之躯能抵挡的。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困在虚拟世界里吗?我杀了你和她,其实是在救你们。」「虚拟……世界……梦……」就在我意识即将消散之际,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,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回来……对,我根本不是李涵。我记起来了,我正身处一场梦境之中,而且已经深陷其中,无法自拔。我真正的时代是二十二世纪,而这一切的苦果,皆由我亲手种下。我是那个时代的天才发明家,发明了一台名为「织梦者」的沉浸式神经交互系统。我与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合作,准备将其推向市场。但在量产前,必须进行最终测试。作为唯一完全掌握其核心技术的人,我决定亲自上阵。更有趣的是,「织梦者」支持双人同梦,于是,我带上了我的妻子,徐小玲,一同进入了测试。徐小玲,确实是我在二十二世纪的妻子。但亓梅……我根本不认识她,更不可能带她进入梦境。她究竟是谁?她又为什么要「救」我们?最绝望的是,我猛然意识到,就算我此刻被亓梅的「铳」所杀,从这场梦中死去,我也不会真正醒来。因为这场剑客的江湖,只不过是一场梦中之梦……**2.**死亡的瞬间并非黑暗,而是一种剥离。周围的竹林、阳光、乃至亓梅冰冷的脸,都像水墨画一样迅速褪色、溶解。我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上拉扯,最终,我猛地睁开了眼睛。一股浓重的机油和煤灰味呛入我的鼻腔。我发现自己正被铁链锁在一根冰冷的金属柱子上,浑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伤口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剧痛。这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工坊,四周挂满了各种齿轮和蒸汽管道,发出「嘶嘶」的漏气声。四个穿着工装、满脸油污的壮汉正围着我,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和残忍。「醒了?我还以为你这尊贵的『机械大师』要睡到生锈呢。」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狞笑着,手里掂着一根沉重的扳手。另一个男人则用一块油腻的破布擦拭着一根带倒钩的铁鞭,阴阳怪气地说道:「快说,你把那个歌女藏到哪里去了?不然,我们让你尝尝『蒸汽之吻』的滋味。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疼痛让我瞬间清醒。没错,我记起来了。这里是我的上一层梦境——一座名为「新阿尔比恩」的蒸汽都市。在这个梦里,我不再是剑客李涵,而是这座城市里最负盛名的机械大师,亚当。而我的妻子徐小玲,在这个梦境里的身份是「夜莺剧院」的首席歌女,莉莉安。我们是为了测试我开发的「沉浸式神经交互系统」——也就是那台「造梦机」的升级版——而进入这个世界的。我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天才发明家的身份,而小玲则选择了她一直向往的舞台生涯。这个蒸汽世界比古代江湖更加逼真,齿轮的咬合,蒸汽的喷涌,都真实得可怕。小玲的歌声很快就征服了整座城市,也引来了不该有的觊觎。城市的实际统治者,一个冷酷无情的工业寡头,人称「钢铁男爵」的家伙,看上了莉莉安。起初我并没在意,以为这只是梦境中的一段剧情。但很快,男爵的手下开始用各种手段威胁我,逼我离开莉莉安。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:这个系统的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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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进化出了高度的自主意识,它们将我们视为这个世界真正的「居民」,并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。我唯一的出路,就是在梦中死亡,强制脱离。我担心如果被男爵控制,求生不得求死不能,那才是真正的噩梦。于是,我决定带着小玲离开。那天晚上,我在剧院后巷等她,准备告诉她真相,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互相「了结」,一同返回现实。可当我拿出准备好的一把样式古老的转轮手枪时,她却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,仿佛我是一个要谋杀她的疯子。「亚当!你……你要做什么?」她尖叫着,眼中满是陌生和恐惧。「莉莉安,听我说,这不是真的!我们都在一个系统里,我这是在救我们出去!」我焦急地解释。「系统?出去?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!」她哭喊着,猛地推开我,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漆黑的小巷,瞬间消失不见。她陷得太深了。她已经完全忘记了现实中的一切,忘记了自己是谁。这个神经交互系统的副作用远超我的想象,它对人类心智的侵蚀能力太强了。我当时就下定决心,一旦出去,必须彻底销毁这个项目。然而,还没等我找到失魂落魄的小玲,第二天,我在自己的工坊里就被一群人伏击了。后脑遭到重击,醒来时,就已经是现在这副模样。他们是钢铁男爵的手下,他们坚信是我把莉莉安藏了起来,于是对我严刑拷打,逼问她的下落。那种被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肤上的剧痛,真实到让我怀疑人生。我实在无法忍受,只能启动了系统的紧急避险协议。这个协议是我留下的一个后门,当测试者在梦境中遭遇无法摆脱的极端痛苦时,可以主动向主系统发送一个微弱的神经信号,请求进入更深层次的、预设好的「安全梦境」以规避伤害。于是,系统把我送进了那个剑客李涵的古代梦境。可我没想到,深层梦境的时间流速与上层完全不同。现实世界的一天,等于蒸汽都市的一年;而蒸汽都市的一天,却等于古代江湖的一百年。我在那个江湖里生活了那么久,连我自己都迷失了,忘记了初衷,直到那个神秘的女人亓梅出现。现在,我从那个古代梦回来了,却再次陷入了这个被囚禁的绝境。我绝不能再启动紧急协议,那只会让我陷得更深。「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!」我用嘶哑的嗓子吼道,「男爵抓了我,她肯定会想办法躲起来!」刀疤脸冷哼一声,举起扳手:「嘴硬!」就在扳手即将砸在我头上时,我只能拼命寻找逃脱的机会。咬舌自尽?不行,成功率太低,万一没死成,只会招来更残酷的折磨。而且,我还没找到小玲,我不能就这么放弃。我只能忍。酷刑还在继续。铁鞭抽在身上,皮开肉绽。我咬紧牙关,任凭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,流遍全身。就在我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,转机出现了。「轰!」工坊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,金属门板像纸片一样向内凹陷、变形。我的助手,一个名叫「齿轮」的年轻小子,带着一群手持蒸汽步枪的贫民区反抗军冲了进来。「大师!」齿轮看到我的惨状,眼睛都红了。我从未感到如此庆幸,庆幸我为自己设定的这个「机械大师」身份在贫民区里声望颇高,总算有人愿意为我卖命。反抗军和男爵的手下立刻爆发了激烈的枪战。蒸汽子弹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啸,发出尖锐的破空声。齿轮趁乱砍断了锁住我的铁链,架着我冲出了这个人间地狱。更让我惊喜的是,工坊外的街道上,停着我的座驾——一辆经过改装的、马力强劲的蒸汽机车。而莉莉安,也就是徐小玲,正焦急地站在车旁。她穿着一身华丽的舞台长裙,在混乱的街区里显得格格不入。看到我满身是伤地出来,她立刻扑了过来,眼泪夺眶而出。「亚当!对不起,是我害了你!」她抱着我,身体在发抖,「我听说你被男爵的人抓了,就立刻去找齿轮他们……可是,我中途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晕倒了,昏睡了差不多一整天,不然我们早就来救你了!」我心中一动,她晕倒的那一天,应该就是我们一同进入古代梦境的时间。看来,紧急避险协议对我们两人同时生效了。我顾不上解释,对齿轮喊道:「这里交给你们,我带她先走!」说完,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,将莉莉安推上机车,自己也翻了上去,猛地发动了引擎。机车发出一声怒吼,喷出滚滚黑烟,在混乱的街道上横冲直撞,朝着城外开去。「亚当,我们去哪?」莉莉安紧紧抱着我的腰,声音里充满了恐惧。「离开这里,越远越好!」我大声回应。我现在不敢再轻易拿出武器,我怕再次吓跑她。我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,再想办法让她「死亡」,让她脱离。「那天……那天你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?」她在我耳边突然问道。这个问题,以她现在的状态,根本无法理解。我只能含糊其辞:「那天我喝多了,脑子不清楚,对不起,吓到你了。」蒸汽机车一路疾驰,很快就驶出了新阿尔比恩那被浓烟笼罩的城区,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戈壁。我觉得这里就是动手的最佳地点。我缓缓停下机车。莉莉安疑惑地看着我。我假装检查车辆,手却悄悄伸向座位下方的暗格,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、威力巨大的蒸汽手铳。然而,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枪柄时,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机车前方。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。**3.**又是她,亓梅。她站在荒芜的戈壁上,仿佛从空气中浮现出来。她的装束也变了,不再是古代的长裙,而是一身干练的皮质风衣,配着黄铜护目镜,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蒸汽世界。唯一不变的,是她手中那把漆黑的、造型奇特的「枪」。它在这个充满了齿轮和铆钉的世界里,显得格格不入,散发着一种不祥的、超越时代的气息。「我们又见面了。」她盯着我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「记性不错,看来这次没把自己忘干净。」莉莉安,或者说徐小玲,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:「亚当,她是谁?是男爵的人吗?」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亓梅已经举起了手。「啪!」一声清脆的爆响,比蒸汽步枪的声音要尖锐得多。一道无形的波纹穿透了机车前方的空气,精准地命中了莉莉安的眉心。她的身体猛地一颤,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消散,然后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里。这一次,我没有愤怒,也没有惊愕。看着怀中逐渐变得冰冷透明的妻子,我反而松了一口气。谢谢你,亓梅。不管你是谁,你又帮了我一次。我把莉莉安的「尸体」轻轻放在地上,它像幻影一样慢慢分解,化作点点光斑,消失在了空气中。我抬起头,正视着那个神秘的女人,心中的疑问已经压倒了一切。「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你能自由进出我的梦境?这个系统只能支持两个人,我已经带了小玲,你不可能进来!」亓梅没有回答,只是将那把黑色的武器对准了我。「啪!」又是一声爆响。我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,但没有流血。我低头看去,一个黑色的空洞正在我的胸口迅速扩大,吞噬着我的身体。周围的戈壁、天空、蒸汽机车,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扭曲、瓦解,像被投入水中的颜料。我的意识再次被向上拉扯。……我醒了。这次是真的醒了。鼻腔里是消毒水的味道,眼前是纯白色的天花板。我躺在一个充满了营养液的医疗舱里,身上连接着各种闪烁着微光的感应器。我猛地坐起来,一把扯掉身上的管线。医疗舱外,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,他们的胸前都别着一个银色的徽章——「奇点动力」的标志。为首的是项目主管,一个叫张博士的中年男人。他看到我醒来,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。「亚当……不,李涵,你终于回来了!测试感觉怎么样?」我在梦里已经度过了太久,一个江湖百年,一个蒸汽都市数年,而现实中,可能连一天都不到。复杂的记忆像乱码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翻滚,让我头痛欲裂。我环顾四周,在旁边另一个开启的医疗舱里,看到了徐小玲。她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,显然还处于深度昏迷中。我立刻冲了过去,拔掉了连接在她身上的所有线路。「快!立刻终止项目!销毁这台机器!」我对着张博士和那群公司高管怒吼,「这东西不是游戏机,它是个魔鬼!它会吞噬人的心智!」张博士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,他身后的商人们更是面面相觑。「李涵,你冷静一点。」张博士试图安抚我,「这只是初级测试,出现一些副作用是正常的。但它的潜力是无穷的,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一个价值万亿的项目。」我看着这群利欲熏心的商人,心中一片冰冷。我不能指望他们毁掉这棵摇钱树。我假装冷静下来,疲惫地说道:「好吧……也许是我反应过激了。机器的核心单元在哪里?我需要检查数据,对它进行升级和改进。」我真正的目的,是拿到核心单元,然后亲手毁了它。张博士见我态度软化,松了口气,立刻让技术人员取来了系统的核心。那是一个银色的、手提箱大小的金属盒子,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蓝色光路。我接过箱子,然后弯腰抱起了仍在昏迷中的徐小玲。「不好!」我突然惊叫起来,假装探了探她的鼻息,「她的生命体征很弱!她陷得太深,可能回不来了!必须马上送医院!」不等他们反应,我抱着小玲,提着那个装有核心单元的箱子,疯了一样冲出了实验室。外面是二十二世纪的未来都市。磁悬浮飞车在半透明的空中管道里无声地穿梭,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摩天大楼之间闪烁。我冲到停车场,将小玲放进我的太阳能飞空车里,然后设定了最近的医疗中心为目的地。飞车自动起飞,平稳地汇入了空中车流。在去医院的路上,我没有丝毫犹豫。我打开了后座的工具箱,拿出了一把高能粒子切割器,对着那个银色的手提箱就是一顿猛砸。火花四溅中,那台凝聚了我毕生心血,也差点毁掉我一生的「造梦机」,被我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。做完这一切,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结束了,这个噩梦终于结束了。飞车很快抵达了医疗中心。这里的一切都由高度智能化的机器人负责,效率极高。小玲被立刻送进了急救单元。我站在急救单元的玻璃门外,焦急地等待着。看着那些来来往往、面无表情的医疗机器人,我心中感慨万千。科技确实带来了便利,但也带来了新的枷锁。就像那台造梦机,它本意是治疗精神创伤的工具,最终却成了一个让人沉沦和逃避的牢笼。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,一个熟悉的身影,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亓梅。她就站在我对面,隔着人来人往的走廊,静静地看着我。她的外貌还是那样,只是穿着打扮又变了。一身剪裁合体的、带有未来感的银灰色制服,让她看起来像个政府特工,或者……别的什么。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一步步向她走去。「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?这里是现实!」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。她没有说话,只是从腰间缓缓地抽出了一把枪。那是一把真正的手枪,黑色的金属枪身在灯光下泛着致命的冷光。我惊得连连后退,汗毛倒竖。这里不是梦!她要是开枪,我真的会死!「你疯了!你想干什么?!」我压低声音怒吼,准备随时扑上去抢下她的枪。「别动。」她冷冷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。我僵在了原地,不敢再有任何动作。她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、类似悲哀的情绪。「既然你这么想知道,那我就告诉你。」她缓缓说道,「我,才是你真正的妻子。而你,李涵,你现在……依然在梦里。」**4。**「什么?」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,在我的脑海里轰然引爆。我整个人都懵了,呆立当场,无法思考。这怎么可能?这个世界,这个二十二世纪的未来都市,我清晰的记忆,身体的触感,甚至那台被我亲手砸毁的造梦机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真实。怎么可能还是一个梦?亓梅,不,这个自称是我妻子的女人,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「在我们真正的时代,『沉浸式神经交互系统』早就不是什么尖端科技了,它就像古代的电视机一样普及。而你,李涵,你是我见过最无可救药的『梦瘾』患者。」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重锤,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认知。「你沉迷于自己创造的一个又一个梦境,从一个世界逃到另一个世界,早就忘记了现实是什么样子。在现实里,你只是一个躺在维生舱里,永远不愿醒来的植物人。」「我和你,本来是一对夫妻。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沉沦至死,所以,我只能借用你留下的系统权限,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你的梦境,试图将你唤醒。」「你梦里的那个『徐小玲』,是你内心深处对我最初形象的投射,是你潜意识里还想抓住的一点点真实。但你的梦境防御机制太强大了,每次我一靠近核心,它就会将你的意识拖入更深的地方,并且不断篡改你的记忆,让你把我当成一个陌生的、危险的闯入者。」「我在古代江湖杀了你们,是为了把你从最深层的梦里拉出来。我在蒸汽都市杀了你们,是为了让你脱离第二层梦境。我希望你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,能靠自己想起一切,能明白我的苦心。」她说完,举起了手中的枪。我捂着剧痛的头,看着她,又回头看了看急救室里那个依旧昏迷的「徐小玲」。我的大脑一片混乱,两个女人的面孔在我的意识里不断重叠、交替。我到底是谁?哪里才是真实?「我……我不信……」我喃喃自语,这太荒唐了,我无法接受。「信不信都无所谓了。」她轻声说,「这是最后一次了,李涵。醒过来吧,或者……永远地迷失。」「砰!」枪声响起。子弹击中了我的胸口,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向后推去。我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,周围的世界像破碎的玻璃一样,寸寸龟裂。那些高楼大厦、飞空车、医疗机器人,都在裂缝中化为虚无的数据流。我祈祷着,但愿她说的都是真的。但愿这一次醒来,我能看到真正的天空。…………【系统重启…】【生命维持系统:正常】【神经连接:正在断开…】【警告:目标意识出现强烈抗拒…】【断开失败。】【启动最终唤醒协议:「真实刺穿」。】…………黑暗。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。我缓缓睁开眼睛。没有未来都市,没有医院,也没有那个自称是我妻子的女人。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、潮湿的休眠舱里。舱盖是透明的,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,我能看到外面是一个巨大的、充满了管道和线路的地下洞穴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和霉菌混合的怪味。我的身体无比虚弱,肌肉萎缩,四肢像不属于自己一样。我艰难地撑起身体,推开了沉重的舱盖。「咳咳咳……」我剧烈地咳嗽起来,喉咙像火烧一样。「你醒了。」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。我扭过头,看到了她。亓梅。她坐在一旁的另一个休眠舱上,身上穿着朴素的灰色连体工作服,脸上带着一丝疲惫。在她身边,还躺着另一个女人,那个在我的梦里叫「徐小玲」的女人。她也醒了,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。「这里是……哪里?」我用沙哑的声音问道。亓梅站起身,走到一处控制台前,按下了几个按钮。洞穴顶部的照明灯亮了起来,让我看清了周围的一切。这里是一个庞大的地下避难所。一排排休眠舱整齐地排列着,延绵不绝,看不到尽头。每一个休眠舱里,都躺着一个沉睡的人。「欢迎回到现实,李涵。」亓梅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,「或者说,欢迎来到『方舟』,人类最后的家园。」她调出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。屏幕上,出现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,但很快,星球表面被战争的火焰和核爆的蘑菇云所覆盖,最终变成了一片焦黑的、死寂的荒漠。「三百年前,战争毁灭了地表的一切。幸存的人类躲进了地下的『方舟』避难所,进入了集体休眠状态,以等待地表环境恢复的那一天。」「但是,漫长的休眠对人类精神是毁灭性的。为了维持所有人的心智不至于崩溃,第一代方舟的管理者们创造了一个巨大的、共享的虚拟梦境系统,让所有人的意识都生活在那个虚拟世界里,也就是你们所知的那个二十二世纪。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也就是说,我以为的现实,剑客的江湖,蒸汽的都市,所有的一切,都只是梦。层层嵌套,无穷无尽。「而你,李涵,你是方舟里最出色的『梦境架构师』之一。」亓梅继续说道,「你负责设计和维护梦境世界的稳定。但是,在一次系统更新中,你的意识被一个深层的逻辑漏洞捕获,迷失在了自己创造的世界里,并且不断向更深处坠落。」「我,」她指了指自己,「是方舟的『意识守护者』,我的职责,就是进入梦境,把像你一样迷失的人带回来。而她,」她又指了指旁边的徐小玲,「是另一位休眠者,代号 C-73,在你的梦里,她的形象被你的潜意识塑造成了你妻子的样子。」那个叫徐小玲的女人听到这里,脸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。我看着亓梅,心中最后一个疑问浮现出来:「那你……在那个二十二世纪的梦里,你说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……」亓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自然,她避开了我的目光。「那只是唤醒协议的一部分。根据系统分析,利用情感冲击,是你当时最有可能挣脱梦境束缚的方式。」她顿了顿,补充道,「在现实里,我们只是同事。」我沉默了。原来,连最后的那一丝温情,都只是程序和代码。我踉跄地站起来,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。窗外,是无尽的岩石和黑暗。这就是现实。没有江湖快意,没有蒸汽朋克,没有未来科技,只有一个冰冷的、苟延残喘的地下世界。我不知道该感到庆幸,还是悲哀。或许,有些人,宁愿选择永远活在一个美丽的梦里。亓梅走到我身边,递给我一杯合成营养液。「休息一下吧。」她说,「方舟的主脑需要你,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去做。」我接过杯子,看着里面浑浊的液体,然后一饮而尽。味道很差,但却无比真实。我转过身,看着她,也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「徐小玲」,看着这无数沉睡的同胞。我的噩梦结束了。但全人类的噩梦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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